2017年6月11-17日，我前往臺灣地區的四所大學（東吳大學、臺灣清華大學、實踐大學與東海大學）參觀學習，重點考察了這四所大學的通識教育運行情況。通過考察，我發現臺灣的大學通識教育有著獨到的特色，並且呈現出多元化的發展趨勢，四所大學的通識教育所採取的運行模式有著很大的區別。一般而言，臺灣地區大學實施的通識教育模式可以分為以下三種：分類選修+共同必修、分類選修、核心課程。其中，東吳大學、實踐大學採取的是分類選修+共同必修的模式，臺灣清華大學、東海大學採取的是分類選修模式，近些年來，臺灣清華大學的通識教育改革日益向核心課程模式轉變。
一、分類選修+共同必修的模式這種模式受到臺灣地區“教育主管部門”於1958年制定的《共同必修科目》之規定，及1984年公佈的《大學通識教育選修科目施行要點》的影響，學校在完成共同必修的科目要求之後，再設計一系列的通識教育課程供學生自主選修。下麵，我以東吳大學與實踐大學的通識教育為例介紹這一模式。
1、東吳大學的通識教育東吳大學現行的通識教育課程體系包括《校訂共同必修課程》與《通識選修課程》兩大部分，合計28學分，以及必修但不計學分的體育、軍訓、群育課程。
其中，校訂共同必修課程一共有16學分，主要包括以下課程：
第一，國文（4學分），這一課程以提升學生中國語文能力與文化素養為培養目的；第二，外文（8學分），這一課程以訓練學生外國語文能力為培養目標；第三，歷史（2學分），該課程重視學生對歷史資料的閱讀、並以增加學生的歷史知識及提升學生歷史思考能力為教學目標；第四，民主法治（2學分），該課程以培育學生對民主法治之知識、並提升公民意識為教學目標。
通識選修課程一共有12學分，主要包括六個大類：第一，思維與文化；第二，文學與藝術；第三，自然與環境；第四，社會與發展；第五，全人健康；第六，生活倫理。每一個大類都包括二十多門課程，學生在每一個大類之下必須選修2個學分的課程。
必修但不計學分的體育課程以培養運動興趣與建立終身運動習慣為教育目標，群育課程主要通過學生社團、班級組織、各教學單位志願活動等提供學生學習場域，讓學生在參與、體驗以及反思的過程中，培養與提升群我關係、做事態度、責任感及解決問題之能力。
2、實踐大學的通識教育實踐大學現行的通識教育課程體系包括《校訂基礎課程》、《博選課程》、《特色課程》三大部分，合計28學分，以及必修但不計學分的體育、軍訓、服務學習課程。
其中，校訂基礎課程一共有16學分，主要包括以下課程：
第一，國文（4學分），這一課程以提升學生中國語文能力與文化素養為培養目的；第二，大學英文（8學分），該課程以訓練與提升學生英語能力為培養目標；第三，歷史思維與世界文明（2學分），該課程培養學生的歷史視野、瞭解世界文明的經絡；第四，品德法治教育（2學分），該課程培養學生的公民品德，做一個合格的公民。
博雅精選課程包括五個大類：第一，人文思維學群；第二，美學涵養學群；第三，公民社會學群；第四，全球視野學群；第五，自然科學學群。在每一個大類之下，都有二十多門課程，學生在每一個大類之下必須選修2個學分，總計需要完成10個學分。
特色課程包括兩門：生活藝術（1學分），該課程的教學目的是培養學生基本的生活技巧與藝術、與人相處之藝術等；家庭科學（1學分），該課程主要講授學生家政藝術與日常家庭生活中的科學基本知識。
實踐大學在臺灣地區被讚譽為“新娘大學”，原因有二：一是實踐大學在創校時以傳授青年女子治理家庭事務之訓練、增進其實用知識與技能、並養成健全身心為宗旨，儘管這一宗旨時至今日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第二，實踐大學的特色課程給了學生完整的生活教育，學校的通識教育目標堅持一個核心觀念：勤勞是快樂的，培養學生養成三個習慣：禮貌、整潔、物歸原處，這一切都支撐了學校的總體教育目標：研究並推廣生活科學知能、增進生活福祉與生命意義。
必修但不計學分的體育課程以培養學生運動興趣與建立終身運動習慣為教育目標，軍訓課程主要學習國防政策與國防科技，服務學習課程主要培養學生的做事態度、責任感及解決問題之能力。
二、分類選修模式這種模式是在把臺灣地區“教育主管部門”要求的《共同科目》通識化之後，調整原有共同科目的內容與屬性而形成的，比如把國文與英文課程作為語文領域課程組，歷史課程轉化為歷史文化領域課程組，憲法與公民課程轉化為社會科學領域課程組之類等等。有的學校會把轉化為通識課程的共同科目列為通識必修課，以維持原來的共同科目地位；有的則完全開放選修。共同科目通識化之後，學校再把課程劃分為三至六個領域，採取不同學科領域交叉選修的方式，形成分類選修的通識教育模式。目前採取這種模式的學校包括我所訪問的臺灣清華大學（改革之前）、東海大學。
1、改革之前的臺灣清華大學通識教育在二十一世紀初的通識教育改革之前，臺灣清華大學的通識教育課程體系可以分為三大領域，每一大領域又包含三個子領域：
（1）自然科學領域：基礎科學類；應用科學類；科學、技術類。
（2）社會科學領域：法政類；社會、心理、人類、教育、性別研究類；管理、資訊、經濟類。
（3）人文學領域：藝術類；哲學、宗教類；人文、歷史類。
這九類課程的內涵是以專業知識的通識化與結合現代生活基礎技能為設計原則，每個類別的課程盡可能地多元化、知識化和經驗化。臺灣清華大學設有專門的通識教育中心，每學期推出的通識課程，多達70門左右。另外，為了拓展學生知識領域的視野與平衡人文素質、科技素養，學校通識教育中心同時規定理工科學生至少應該選修關於社會科學以及人文學科的通識課程4學分。相應的，人文社會科學的學生也應該選修與科學方面相關的課程4學分。
臺灣清華大學的通識教育模式在二十一世紀以來經歷了較大的改革與調整，並日益向核心課程模式轉變，我將在接下來的行文中加以詳細說明。
2、東海大學的通識教育東海大學的通識教育是臺灣地區通識教育的一面旗幟，早在1986年學校就正式成立了通識教育中心。東海大學是比較早的一個學校嘗試把《共同科目》進行通識化改革，1995年學校正式通過通識教育課程體系，確定全校學生除中文、外文、資訊教育、歷史、公民文化之外，必須至少選讀人文學科、自然學科、社會學科、生命科學與管理學科五大領域中三領域11學分，並由學校通識教育中心負責推動全校通識教育課程與共同課程的教學與規劃。經過多年的實踐，東海大學確立了以下的通識教育原則：
第一，通識教育與專業教育並重；第二，通識課程的規劃堅持循序漸進的原則；第三，全校教師以實踐通識教育為教育目標；第四，承認通識教育為東海大學的傳承與特色。
東海大學基於求真、篤信、力行的校訓，制定了五大教育目標，使得本校培養的學生具有五大能力規格：第一，專業及跨領域知識能力；第二，人文素養；第三，服務關懷熱忱；第四，國際視野；第五，創新能力。
在此基礎之上，東海大學進一步規定了博雅學習七大核心能力：第一，主動學習；第二，溝通、思辨與解決問題；第三，人文與美感；第四，尊重與關懷生命；第五，服務精神與公民責任；第六，全球視野與多元文化；第七，開創實踐與團隊合作。
最後，東海大學通識教育中心進一步細化了通識教育基本素養之學習成效指標（以11個核心能力為導向）：
求真素養：
1、學習自然科學的方法或哲學，以探索物理與生命世界的微妙。
2、發揮就事論事的精神。
3、能參與科學議題相關的公共事務。
篤信素養：
4、學習人文精神，以探索內在自我與領會人類文明的深層價值。
5、發展自律精神。
6、能運用理性進行道德推理。
力行素養：
7、運用社會科學的方法或哲學，以激發學生的傾聽與溝通能力。
8、承認與尊重多元差異。
9、實踐民主審議的精神。
宏通素養：
10、追求人類的整體價值。
11、融通求真、篤信、力行等素養於個人生命之中。
東海大學通識教育中心圍繞這11個核心能力，每一個能力都設有幾十門的通識課程構成培養支撐，學生在這些課程裏可能自由的選修攻讀，當然其中一些課程是核心必修課程，是把原有的共同科目課程通識化之後形成的課程。至此，東海大學形成了一個相對完善的通識教育體系，並以此構成了東海大學的本科人才培養傳統與特色。
三、核心課程模式核心課程模式是臺灣地區大學很少採用的一種通識教育模式，比較早使用這一模式的大學是淡江大學。早在1993年5月，淡江大學教務會議就已通過核心課程方案，並實施至今，核心課程的優點在於可以融合不同領域的知識，通過跨學科的融合式課程讓學生獲得整體性的認知。核心課程與通識課程皆為達成通識教育的目標而設計，但是在教學方法上路徑大不相同。通識課程注重廣博文雅知識的獲得，而核心課程則是選出跨學科中具有代表性的問題為重點，進行充分深入的探究，通過跨學科融合式的教學，並在研究討論中獲得判斷與解決問題的觀點與策略。通過核心課程的設計與實施，學校希望學生能夠學習到追求知識的方法，知道如何使用知識、培養價值判斷。
比如，淡江大學設計的自然與生命科學（3學分）就是一門這樣的跨學科融合式核心課程，該課程的主要目的是探討自然規律、學習自然科學的方法，使得非理工學科的學生具有更寬廣的思考空間。未來學（2學分）這門課強調培養學生面向未來的思考方式，闡釋全球未來科技、經濟、社會、環境、政治的發展趨勢。核心課程的授課方式與近些年來興起的STS教育（即科學、技術、社會教育）有著密切的關係，深受STS教育理念的影響。
臺灣清華大學在二十一世紀初通過了《邁向全方位的大學通識教育課程系統》這一改革方案，特別強調要發展整合型核心課程，也就是說在核心課程的理念基礎之上，更進一步地修正與調整原有的通識教育課程體系，以設計出符合臺灣地區大學生需求的核心課程。新的改革方案把原有的通識課程整合為“思維方式”、“生命之探索”、“藝術與文學”、“社會與文化脈動”、“科學、技術與社會”、“歷史分析”等六大維度。同時，臺灣清華大學對核心通識課程的建設制定了三項指導原則：第一，學科基礎知識與思維取向；第二，跨學科向度的知識整合；第三，議題導向。通過核心課程的學習，學校希望培養學生的全人素養，並促使學生接觸多元知識領域、培養跨領域能力，以適應目前日趨複雜的社會與知識跨界發展需求。
（1）思維方式這一維度的目標在於培養學生具有反省、批判的思維能力。相關課程有：當代科學文明、批判思考、價值與實踐、知識與實在、數理思維、東方思想經典、西方思想經典。
（2）生命之探索這一維度的課程以進化論之理論探討為核心基礎，相關課程有：當代生命科學、生態體系與全球變遷、心理學與現代生活、當代認知神經科學：腦與心智。
（3）藝術與文學這一維度的課程規劃如下：認識藝術、藝術與社會、視覺文化、文化創意激發與新媒體、經典臺灣電影賞析：藝術、政治與社會發展、臺灣文學經典選讀、文學經典系列。
（4）社會與文化脈動這一維度的課程規劃如下：公民社會與法治、社會文化分析、文化與經濟、經濟學原理、經濟學、媒體探索與反思、全球政治經濟學。
（5）歷史分析這一維度的課程規劃如下：歷史思維、歷史與現代世界、史學導論、歷史文獻選讀、歷史文化經典。
（6）科學、技術與社會（STS）這一維度的課程規劃包括以下三門課程：前近代科學史、科學革命、科技與社會。其中，科技與社會這門課通過事先規劃的議題為導向，比如科技與法律、醫療與社會等，闡釋科學家與科學研究者不同的立場，使得理工科等學院的學生有機會瞭解與科技相關的倫理、社會問題，也為人文社會學院的學生提供與倫理、社會相關的科學發展視野。由於近代科學革命使得科技成為當代的主宰文化，科學革命這門課程的規劃在於讓學生瞭解發生在十六世紀中期到十七世紀末的近代科學革命是如何影響人類文明的發展進程，內容包括古希臘天文學與自然哲學、中世紀的亞裏士多德－托勒密世界觀、哥白尼革命等。
臺灣清華大學的通識教育在改革之後，要求學生應當在上述六大維度中任選四個維度，並在這四個維度中各至少選修一門課程，以達到10學分的要求。當然，臺灣清華大學的這一通識教育體系仍在調整與優化之中。
四、四所大學的啟示東吳大學、臺灣清華大學、實踐大學與東海大學四所大學的通識教育運行實踐給了我們很多啟示，這些啟示我總結如下：
第一，這些學校都把通識教育作為人才培養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通過通識教育與專業教育的有機融合，形成了一個立體式的課程體系，有效的支撐了複合型人才的培養，高等教育發展到今天，都特別強調培養複合型人才的培養，那麼要實現複合型人才的培養就需要制定通專並舉的課程體系。
第二，這些學校都開始強調制定明確的通識教育所應該達到的人才培養能力的要求，並且圍繞這些能力培養的要求來設置相應的課程體系。比如說東海大學的通識教育就明確要實現11項核心能力，東海大學圍繞著這11項核心能力設置了一系列的通識教育課程，每一項能力都有幾十門的通識課程來支撐該項能力的培養，換而言之，以能力為導向的通識教育體系已經成為主流。又比如，臺灣清華大學的通識教育之根本理念為：通古今之變，識天人之際，通過通識教育這個平臺實現學生的全人培養，並促使學生藉由各向度規劃接觸多元知識領域、培養跨領域能力，以適應目前日趨複雜的社會與知識跨界發展需求。
第三，跨學科的融合式課程可能會成為未來通識教育的主要實現模式，我們通過考察臺灣清華大學的通識教育改革就可以清楚看到這一脈絡。上個世紀開始興起的STS教育（即科學、技術、社會教育）理念已經給了我們一個很好的啟發，那就是跨學科的融合式課程可能更為有效回答我們當今所面臨的一系列複雜社會問題，更為有效培養面向未來的高素質複合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