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材料與文明課結束了，通過學生回饋做出了自評並提出了改進計畫。教學內容和方法得到了許多學生的肯定，學生也意識到課程文理交叉的特點。調查還反映出對學生思考方法的啟發和引領作用。很多學生也對課程提出了直言不諱的批評。僅僅調查結果分析，撰寫本文就花了四天時間。費了心血的工作，期望引起同行的共鳴。
原始資料多，文章長，但有趣。我一邊看學生的意見，一邊笑，一邊分析課程得失，一邊思考改進措施。如果不看正文，僅看附錄中學生的意見也同樣有趣。但願讀者有同樣的耐心和體驗。
一、初衷
工程教育認證、教育部教學評估、OBE教學理念，都要求對教學效果進行評價。對教師個人，教學督導評價、同行評價、領導評價、學生評價，方法多樣，且在我們學校都是定量打分的。按照工程教育認證的OBE教學理念，課程結課後都要進行教學效果評價，不僅要根據學生的考試成績，不同類型題目的得分情況，寫出詳細的試卷分析，還要計算達成度，提出持續改進方案。這是一個相當繁瑣的工作。我校的教務系統中，教學督導評價、同行評價、領導評價、學生評價都有詳細的分項打分，不僅給出數據，還給出柱狀圖或餅狀圖供任課教師參考。但不論是達成度的計算還是各種對課程或教師個人的評價方式，我都很懷疑那種精細的定量評價的準確性以及他們對課程改進的實際參考價值。
我以為，對於流水線上的標準化產品或操作，因為都是同質的東西，用定量計量無疑是準確的評價方法。對不同課程、不同教師，教學固然有許多共性的東西，但教學的特色和個性化恰恰是教師發揮能動性、創造性，提高教學效果的關鍵因素。用統一的範本去規範教師的教學，按不同的權重對教學的各要素分項打分，評價他們的教學效果，容易忽略甚至扼殺教學的個性與創造性，使教學產生同質化的傾向。況且，課程要素的分解、權重的賦予，有很大的認為因素，其科學性存疑。之所以國內大學幾乎都對教學效果進行精細的定量評價，幾乎都有評價教學效果的各種各樣的軟體，是為了提高評價效率的不得已之舉，至於評價不甚準確的弊端，為了提高效率也只好勉強接受。所以，非定量地進行教學效果的深入總結與評價，避免隔靴搔癢，一直是我想嘗試的工作。今年我的材料與文明課程恰好給我提供了這樣一個機會。
二、調查方法
材料與文明這門課，是面向全校各專業的素質教育課程，2012年開出，2019年成為學校素質教育核心課程，24課時，1學分，是任選課，考核方式為考查。過去該課程考查方式一直是結課後讓學生寫一篇課程論文，今年學校要求素質教育核心課程一定要有筆試，所以就改成了最後一次課進行筆試。這就給了我一個機會，在試題之外，又在考試時給學生一個任務：
“二、對本課程的體會、意見和建議，字數不限。”
這個任務相當於一個調查問卷，希望得到學生對課程的定性評價。由於學生成績是按兩級分制（及格，不及格）考核，無論學生如何評價，幾乎不影響他們的成績，學生知道這一點，評價起來幾乎沒有對影響分數的顧慮。99個學生選課，22個大二、大三的學生，其餘都是大一學生。學生專業涵蓋化工、化信、高材、材料、通信、信管、化學、化生、英語、生信、國生、國設、工程、化生、機自、理試、法商、設計等18個專業。我校多個專業是大類招生，一個大類至少涵蓋三個專業，所以實際上涉及的專業更多，我所在的材料科學與工程專業按往年大類分流後的比例估計不超過7人。所以，絕大部分學生在結課後和我不再有交集，學生做出客觀評價也沒有對後續發展的顧慮。由於這兩方面的原因，相信學生可以直言不諱。實際上，在返回的意見中，確實有不客氣的批評。學生評價的字數，最長的276字，最短的31字，真正是有話則長，無話則短（當然還有沒評價的是實際上的最短），說明學生真的用心寫意見了，也可以不講虛的客套話。故此學生的意見可信度較高。
另：六十多個學生寫出了較具體的意見，比以往學生定量評價時的附言詳細得多，因此也更有參考價值。比如，去年我這門課定量評價的分數為98.48，蠻不低了，但學生的附言只有5條，都是好評，其中三條只有一個字“好”，另外兩條共17字，我以為只是虛誇一下，對課程改進幾乎沒有什麼參考價值。
三、結果分析方法
剔除只誇好，對課程未提出具體評價和改進建議的學生意見。對提出批評、改進建議的學生意見則照單全收，收集到45份答卷作為有效答卷，拍照，用AI進行文字識別使之更易讀。為了易讀、易分析，對照原件更正AI的錯誤，並加少量標點，不更正學生的錯字與語法錯誤。對照原件和識別後的檔進行分析，在每個學生的意見後面寫出教師感想，作為總結歸納的依據。為醒目，教師感想用粗體藍字標出。所有學生意見原件和教師感想附在文後供查閱和品鑒。
四、分析結果的歸納總結
 1. 關於課程內容
學生對課程內容幾乎都是肯定的，課程面向多學科背景的學生，對他們普及材料知識，使他們認識到材料與人類文明發展過程和現代人類生活狀態、生活方式、生活水準之間的關係，理解材料的重要性。儘管不同專業學生的理解深度不一致，但能夠達到課程的基本目標。少數學生覺得內容不夠專業，涉及的材料分支不夠廣闊，甚至具體提出期望增加生物醫用材料的內容。這大部分是材料專業的學生。因為要照顧不同學科背景的學生，也因為課時限制，這些意見只能有限度地採納。
2. 關於教學方法
學生幾乎都肯定教師幽默風趣的上課風格，多名學生肯定教師結合個人經歷的敘事方法，還有幾個學生說體會到了學習知識的樂趣，這是讓我感到相當欣慰的。甚至有學生把本課程與他最喜愛的課程相比，有學生因為課程提出想做李老師的學生，教師培養個人魅力對提高教學效果是有幫助的。
有學生建議用實物展示使課程更生動，實際上前些年我曾在課上給學生展示金箔、磁帶、軟碟、光碟等實物，用以說明人們對金屬塑性的極致發揮、材料與資訊存儲的關係。但當時的學生對磁帶、軟碟等並不生疏，都用過或見過。但對00後的學生，這些實物展示就很有必要了，還有必要搜集其他與課程相關的實物。
有學生建議加入視頻，00後的學生已經是讀圖的一代了，很習慣通過視頻學習，可以考慮加入少量視頻。但自己製作視頻很不容易，網上的視頻往往深度不夠且專業性不夠。另外，我覺得視頻過多，對知識的理解流於淺表，不利於培養學生深入思考的習慣。但有學生要求增加關於高科技材料的視頻，不可與簡單要求增加視頻同樣看待。
有學生建議PPT中多加入一些文字說明，還有學生覺得沒理解內燃機、流水線與材料的關係，可能課上確實挖掘得不夠，沒有照顧到不同基礎的學生的理解能力，這方面可以改進。
有學生建議要有教材，是應該採納的。教材我正在編寫，只是還有諸多困難，不願意把不成熟的東西出版，所以目前拿不出來。
還有學生建議通過參觀博物館、科技館加強授課效果，這建議雖然正確，但限於條件難於作到。
課堂上的互動，有學生描述新疆土房的建設方法和用途，不僅使其他同學更深入地理解了建築材料與生活方式的關係，也解了教師的疑惑，這種互動活動應該發揚光大。
有學生提出增加課堂作業的環節，我比較猶豫：這作業是起考核的作用還是起鞏固知識的作用？前者不必要，後者，花時間讓學生把當堂內容再寫一遍，我擔心影響課程講授的知識密度。
多名學生提出課時不夠，希望增加課程內容，可以理解為對課程的肯定，但改進有些難。多名學生提出教室小，擁擠，這情況是確實存在的，可以向教務部門建議下次換大一點的教室。
多名學生建議嚴格課程管理，簽到或點名，並直接說“見不慣他人揮霍這來之不易的課程”，這固然可以理解為學生肯定課程是好課，但也不能回避是學生不滿與對未到課同學和到課的同學同樣地對待。
3. 關於文理結合
材料科學與工程是一個工科專業，人類的文明進程應屬人文社會學科的範疇，所以課程本身就是建立在文理學科的交叉點上，學生都能意識到這一點。對於工科為主的學校，課程的主要目的就是培養工科學生的人文素養。許多學生抱著這種目的選課，學過後也認同並喜歡課程的這一特點。有趣兒的是，有文科學生抱著上水課、混學分的想法選課，卻並沒有感受到文理之間的壁壘，喜歡上了課程並啟發了他的新思考。學生意識到“將工學與史學、哲學等相結合，開拓了我的視野”。還有學生說到通過課程意識到理工科的學習不止是公式和實驗，人文修養同樣重要，課程為學生看待事物提供了新視角，這是值得欣慰的。
4. 關於對學生思想方法的啟發和引領
教師在授課過程中，通過多個具體事例，後人對前人的否定、和否定基礎上的改進，強調批判性思維和創新的重要性，這一點有學生也能體會到。尤其是78%的選課學生都是大一學生，習慣於高中老師正確的標準答案，對他們培養批判性、發散性思維就更為重要。有學生意識到“世間萬物的緊密聯繫、材料的綜合性和實踐性”，說明課程開闊了學生的視野。
還有材料專業的學生體會到了材料對於國家富強的作用，並增強了專業認同和使命感，這當然是課程內容中所包含的一個方面，也是課程的目的之一。材料專業學生通過課程的學習和自己的思考，認識到社會上以“生化環材”為四大天坑的說法的片面性，增強了專業認同感，是讓我極為欣慰的。
課程啟發了學生深入地思考和學習，有多名學生提出課上實物展示的要求，甚至有學生具體到展示何種材料及如何展示，顯示了學生思考足夠深入。還有學生表示課後會利用自媒體平臺、社交軟體、AI等瞭解材料與文明的介紹，甚至有學生專門到雍和宮進行現場考察，印證課程的內容，這必然有課程強調實踐性的影響。甚至有學生說到受課程啟發，要重新思考人生的意義，這個影響太大，是出乎我的意料的。
還有學生坦陳自己在課上開小差，坦承曾經缺過課，是學生在學習過程中意識到了未努力學習的損失，相信對他們以後學習的主動性會有裨益。有學生因為學習了本課程呼籲同學重視選修課，認為選修課同樣重要，也體現出學生對於完整知識體系的認識，反映出學生的主動學習意識。這也是我不願意通過簽到、點名等手段約束學生，強迫他們聽課的原因之一。
課程緒論我講到“要做有文化的理工人”，這一點學生聽進去了，有學生以此為努力目標。這也是教師的初衷之一。
講古詩詞，不過講了九首（有兩首與材料相關），秀了自己的三首詩（兩首手寫，兼秀書法），但很多學生關注了，還喜歡了，讚揚教師文理兼修。這本不是課程內容，但相當多的學生卻把這看成是課程的文理結合（我在專業課上也在課間講詩詞，所以不是課程上的文理結合）。這實際上是一個理工科老師通過自己的人文素養影響了學生，是“有文化的理工人”理念的具體實踐對學生的產生的影響。表現為教師通過自己的知識結構和水準產生個人魅力，對學生形成榜樣作用。這一點還是可令自己欣慰的。至於有學生說詩詞的選取片面，學生說得不差，但由於選詩數量太少，難以避免教師的個人喜好。